20世纪60年代北京街头的“女孩子王”；下放到湖北乡村，靠扒煤车晃荡回到北京；回国开餐馆，很多年以后，开创了让她声名鹊唳的俏江南。大小战役亲自披挂，受伤可以，言败永不，不知具体何时，“钮祜禄·战兰”成为了网友眼中的张兰，一位真正的女战神。

  从上午11点开始，到晚上8点收工，张兰的采访持续了9个小时，这其中有3小时我们在录《非常道》，1小时在拍《芭莎男士》的大片，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直播。事实上，直播贯穿了她这一天的始终，66岁的她跟我说：我早上8点半就开始直播了。所以，当我问她“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在“麻六记”上还是在做一个网红时”，她毫不犹豫地回答：在直播上。

  年初《繁花》热播，里边黄河路餐饮一条街好几个老板娘，原型不是张兰，因为在上海黄河路没有阿兰酒家也没有俏江南，但平移到北京，那个时代的李李无疑就是兰姐。“我没时间看《繁花》，但我知道你要问我这个，我看了短视频的剪辑，我没有李李的风光，我没机会露着背穿着貂…”

  1990年代的中国，一切是丰富和混乱的，像气候合适的原始森林，什么样的动植物都会生长出来，啥状况都可以滋生，张兰是那个时代的见证者和成功者。而我对张兰的记忆要晚得多，大概停留在10年前，那时候我在长安街上的东方广场读长江商业院，于是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要吃一次在广场楼下的“俏江南”。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觉得“俏江南”无法称的上“高端餐饮”了，这也许是“一年炒菜炒出几十个亿”的中国餐饮企业的宿命吧，大规模和连锁化一直是高端中餐的悖论。

  在采访中，张兰讲到，她们那个年代的人特别有感恩的心，“吃过大苦的，下过乡的，在农村当过放牛娃的，萝卜白菜，她们那一代人真的是就是特别认这些。“你看我做俏江南没有吃过一碗鱼翅，我上班做俏江南的时候，没有说在公司一次宴请，签过一次单。芭莎珠宝的活动我也一次没去过，一般活动也不会请我，因为我就没买过珠宝。”

  张兰出现在这个系列里也是一个意外，当她的公关负责人跟我们联络时，第一时间我是迟疑的，那时候红衣教主周鸿祎还没出来给大家上课“企业家们都要做网红”。与俞敏洪和罗永浩相同，是直播改变了处于事业最低谷的他们，张兰在失去“俏江南”的多年后，因抖音直播东山再起，不光有了直播带货的彪炳战绩，她和汪小菲的“麻六记”也得益于直播，成为新一代餐饮企业线上线下双赢的样板。

  兰姐的流量来自什么地方？采访之前，我问她的团队，有什么样的问题是不可以问的？她们回答我：大S和GMV。所以当我问她：“大S确实给您带来了大量的流量，介意聊聊大S吗？”， 在一旁的她直播团队的负责人马上进来制止“不是说不聊这个么…”。出乎意料的是张兰打断了她，“对我接的这个所谓的流量，我一点都不后悔，而且我觉得我接得非常准。”对于“蹭流量”的提问，她也毫不掩饰，“我不介意说我蹭流量，而是这波流量来了，你接得接不住，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有流量。”

  张兰不会刻意回避将自己的家事搬到镜头前，让看客们得到最新鲜的一手谈资，但是送她冲上流量巅峰的并不仅仅是家长里短。

  去年整整一年，张兰的直播总时长是2000多个小时，“我就是睁开眼就上播，睡觉就下播”，每天18个小时的工作时长，与其说张兰是个播客，倒不如定义为“播刻”，因为可以说她时时刻刻都在直播。

  “如果我的老员工在下面进行留言，说你还欠我们工资，供应商留言你还欠我们供应款，你怎么做这直播？没法做。就是这两年的刷屏，好多顾客说，在CVC（资本）接管以后，我们的会费张兰个人也给我们退了。都是有这样的刷屏，所以我们才会站起来的。”

  回看张兰这两年的直播历程，之所以她被很多人喜欢，是因为身上的那种江湖气和一种快意恩仇的人设，包括直播时对大S以及她现任老公的指摘，而不管有意或者无意，在带来非常大的流量的同时，最后也带来了商业利益。所以面对她对“流量”的坦诚，后面这些话我最终没有说出口……

  资本的蚕食下，想实现翻盘一定要转型，要转型做直播。但是原动力源自何处？ 心不甘，实话讲还是心不甘。张兰提到：“你会发现世界500强的CEO，平均岁数是在63到65岁，还有70多岁的，为什么呢？因为我线岁以后真的就是一个轮回。”

  “前60年就是你的财富，就是你的积累，就是你的积淀，后60年才是厚积薄发。”

  在见张兰前，我跟她的同事们交流过几次，整个团队充满了对她的敬仰崇拜，是一种我很羡慕的氛围。张兰身上有一种感染力，是一种女性企业家特有的感染力，与男性企业家普遍在下属面前故意表现出的冷漠与疏离不同，张兰日常展现出一种兴奋和乐观，擅长与下属缔造一种共同的事业观，以及一种迫切为事物赋予意义并让你感受到其真诚的能力。这就像每一个正在崛起的这一个国家的人民一样。所以在她们嘴里“战兰”这个称呼是对兰姐的一种褒奖和骄傲。

  在她们这里“战兰”的“战”不是我理解的“攻击性”，而是一种努力和勤奋还带着不认命和不服输。我去翻看张兰在抖音的短视频下面的粉丝留言，有一条点赞极高的留言是：一生最佩服的三个女强人，第一个张兰，第二个老干妈（陶华碧），第三个董明珠。她们有一个共同点：都没有老公加持……当我把这个发现与她分享时，她略有些难为情的说：“我们这是个案，大部分出来创业的女人（家庭）都是幸福的，他们就把我们三个拎出来了……那个时代，我们不懂爱……”

  做这期节目前，我问一个同事，你怎么看张兰，她说“很复杂”：一种原因是喜欢，喜欢来自于因为她像个真的“人”，她身上有鲜活的生命力；另一方面是“讨厌”，这种“讨厌”或质疑来自于她直播时的“咋咋呼呼”，觉得她一定有表演的成分。我想她的这种“喜欢与讨厌”不仅是在张兰身上，而是如同这样一个世界上所有乐于在公众面前表现自己的名人一样，他们都同样擅长制造戏剧效果，并让人们对他们产生向往和乐于讨论，而这些在这个时代是所谓的“流量密码”。要知道硬币总有两面，我们往往很难得到一面的同时拒绝另一面。